藏霞閣

【昨天的共犯結構】抓耙子與專制走狗們!

最近「抓耙子」一詞很紅，有政治人物被指控過去長期擔任國民黨極權政府的線民，還收了情報費二十萬，也因此遭到某台政論節目與昔日同志的追殺。在此並無意去談這個個案，因為真相到底如何，恐怕我們已經永遠無法判斷。但是台灣從過去那種專制時代走出來，社會各階層都有人是線民，這並不令人意外，而且線民絕對不止一個兩個。事實上除了線民以外，在過去那種高壓時代裡，與專制政府站在一起的人是何其的多。在還有報禁的年代，就可以當上報社編輯，天天替獨裁元首擦脂抹粉，那算不算是幫兇??在只有三台的時代，就可以當到新聞部經理，替專制政府撒謊作假新聞，那算不算是黨國體制下的走狗??而在那個年代任職於軍警、情報、司法部門的「某些人」，長期領取政府的薪俸，非法監聽異議份子，並且搜捕反對黨人士，還執行軍法審判，那算不算是罪大惡極。要不要在今日一一抓出來審判、槍斃、送入監獄，好彰顯社會正義。因為這些人長期協助專制政權作惡，領過的薪俸恐怕是二十萬的百倍以上，作的事更赤裸裸的侵害人權，遠比一個抓耙子還要可惡萬倍。

當然，台灣不是這樣的社會。在民主化後，因為特殊的政治環境，台灣對待過去這些專制走狗們，是無比的寬容，沒有像德國一樣，把那些為虎作倀的秘密警察與法官一一追究責任並判刑，也沒有像東歐許多國家一樣，把那些曾經協助迫害人權的線民檔案一一公佈。也因此有很多人忿恨不平，認為台灣沒有徹底的追求「轉型正義」。這樣的觀點也不無道理，因為正義的彰顯、安慰受害者的方法之一，就是讓這些作惡之人獲得應得的報應。但是反過來說，「轉型正義」說穿了也就是「清算」，而腥風血雨的清算，對這個社會是好是壞，也許也沒有人可以知道。此外要清算這些人，到底要用什麼標準，又將是兩難的問題。因為專制政府之所以可怕，就在於它是一個如此龐大的國家機器，一般升斗小民根本無力與之對抗。如果一個警察一生公正廉潔，為民除害，只是在那個專制時代，看了某個人當新聞部經理時播出的假新聞，被誤導而認為那些異議份子就是窮兇惡極的罪犯，因此在上級派他參加搜捕任務時，盡心盡力的把一些異議份子逮入監牢，那這個警察有沒有罪，我們又如何該在今日去追究評價他當時所犯下的過錯。

同樣的情況，又有多少的抓耙子是因為出於無奈，在當時軍警情治人員的威脅利誘下，被迫與之配合，我們在今日也無從一一去深究。曾經在書上看過一個真實的故事，是講前東德時期一個與秘密警察配合的線民，他在專制時期經營一家咖啡廳，因為異議份子與學者作家常常在他店裡聚會，所以他總是會不經意聽到一些消息，秘密警察於是就要求他提供線報。他其實心中並不願意，但是他有一個弟弟因為犯了法，被關在監獄裡，秘密警察承諾他如果他願意成為線民，提供異議份子活動的情報，他的弟弟就能被調到比較舒服的外役監獄。而如果他不願意成為秘密警察的線民，他們也有辦法整死他在監獄中的弟弟。這個咖啡廳老闆迫於無奈，為了救弟弟，只好成為了線民。在長達十餘年的抓耙子生涯中，他提供了無數的情報給秘密警察，而他也知道有人因此而被逮捕判刑，他的良心不斷的受到煎熬，在東德政府垮台後，他四處去尋找當時因他的線報而下獄的人，請求他們的原諒，但是有人的早已經死在獄中，他只能跪在他們的墳前痛哭失聲。

這個咖啡廳老闆的故事不是特例，在專制國家裡，一個平凡百姓，怎麼能對抗龐大的國家機器與走狗爪牙們。選擇寬容與原諒也是讓一個社會療傷復原的方式之一，畢竟我們都知道那個時代，有太多的無奈。但是我們無法容忍的是，走狗爪牙們到今天還要反過來清算別人。在那個年代如果當一個抓耙子就該死，那本身就是那個專制政府幫兇，就在體制裡與專制政權一起作惡的人，今日難道沒有一絲絲的羞愧，會為自己過去替專制政權服務而有半點的內疚嗎??抓耙子不過是整個體系裡最下層最微不足道的一環，而那些為專制政權說話，箝制新聞，搜捕異議份子，執行跟蹤監聽，打擊異己的人，不正是過去整個醜惡極權體制裡的犯罪核心嗎??今日台灣社會寬容到不去清算追究這些人證據確鑿的犯行，反過來卻是這些人在追究抓耙子的責任，而今天這位政治人物到底是不是抓耙子，也還沒有堅實的證據，就先濫行媒體審判，只能說專制幽靈仍然在這座島上揮之不去。難道真的要逼使台灣社會也展開報復清算，才能永遠除去這些醜惡的印記嗎??

本文轉載自假圖天國:http://sophist4ever.pixnet.net/blog/post/26522144